“什么？”
这句话来的有点突兀, 卷发青年稍感不解。
现在还在警视厅的直升机里，玩家不爽地轻哼一声，别过头表示不想跟他说话。
给她调整着安全带, 松田阵平好笑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歹这次生闷气没跟她自己置气, 咬的是他，某种程度上这也算一种进步？
而且除了刚开始的一点刺痛，连表皮都没破，这点痕迹估计十几分钟就不见了, 这家伙果然标准的嘴硬心软。
另一边。
手肘支在座椅扶手上, 单手撑着脸, 玩家一动不动地望着对面窗外沉沉的夜幕。
要说起来, 一切其实是有迹可循的。
绿川第一次见到松田时, 就在她的眼前, 那时候其实就隐隐察觉到了两个人之间略显刻意的回避。
不过当时，因为推断出绿川的法外狂徒身份, 她自己很快圆上了逻辑, 并没多追问。
但现在想想, 松田见到义警蝙蝠侠都表现出了警惕，对于她同样说不清来历的绿川, 态度上却友好的多，而且迅速地交付了信任。
安室透的初次见面同理。
明明作为警察被可疑人物放了窃听器，那个时候，松田的强烈责任心和正义感却完全没有出现。
两年前在波士顿见到绿川, 不，苏格兰那次, 他其实正是卧底身份危机所以才会被追杀吧, 应该是日本官方机构派遣出的卧底人员。
公安警察？
所以在美国的时候, 对于她寻求fbi帮助的热心建议，才会表现出那种隐含抗拒的态度。
而且她也是今天才发现，绿川还是个狙击手，在夜间都能精准击中那个银发女人的小腿配合fbi抓人，这样想想，飞行船那次，开枪击毙二代红暹罗猫首领的应该也是他吧？
时间地点完全吻合的，只不过她当时并未往这个方向深思。
至于一直避免跟警方接触，应该是为了防范被认出的风险。
甚至回想下纽约之行，他在那个卡尔瓦多斯狙击之前的异常反应，究竟是被组织的人找上而惴惴不安，还是一直跟组织没断了联系……不，停下来。
闭了闭眼，她强迫自己深呼吸几次，以此让一发不可收拾的激越偏执情绪稍稍缓和。
无论如何，那个时候，面对突如其来的狙击，绿川第一反应都是挡在了自己身前，那是无可置疑的保护姿态。
如果不是自己用了自愈因子，他真的很可能失血过多死掉，或者至少也是废掉一条手臂，苦肉计也没这么拼命的。
除此之外，无论目的为何，他从来没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
而且波士顿的初见，也是自己主动说服他留下的，对方一开始的接近绝对没有带有主观目的。
说起来，这算什么黑色幽默吗，她唯一没有去查的就是松田的警校经历，而偏偏这看似不起眼的短短六个月里，恰好隐藏着他身边最大的秘密。
上次从他身上掉下来的那根金色头发，检测结果早就出来了，的确属于安室透。
只是玩家之前实在没想到，这根头发到底从何而来，只好以最恶猜想视作非法入侵的证据，还为此特意借着委托的机会，在他手机里留下了跟松田一样的子程序。
但现在想想，那根头发应该来自绿川家，绿川和安室透，两个人真实关系很可能十分之好。
所以才会在卧底期间还保持来往，也所以，在今天这样的时刻，会选择第一时间赶过来接人。
所以，才会因为出现在松田周身千米内触发了定位程序，让她看到提示。
若非如此，她还真没这么快、这么容易将一切疑点串联成最终答案。
这就是松田之前说到，“关系他人性命”，要等一切结束才能告知的秘密吗。
还真是，让人大吃一惊啊……
似乎察觉到她过于反常的沉默，身侧的人微微倾身，伸手帮她整理了下碎发。
这是他固用来吸引注意力的方式了，然而玩家无动于衷地看了片刻，完全没有像平时一样回应的想法。
顿了顿之后，似乎没有收到什么反馈，那只手开始慢条斯理地给她调整安全带。
她恍如未见般垂下了眼眸。
虽然说着扯平了，但是，至少让她自己安静待一会吧。
就单方面冷战半小时也不会怎样。
如此想着的下一刻，玩家的思绪随目光一起那只手上凝固了几秒。
这是……
见她无动于衷，片刻后甚至困倦般垂下眼眸，松田阵平叹口气，力道轻柔地蹭蹭她的脸颊，暂且放弃了继续招惹的想法。
然而正想抽回手的时候，突然又被抓住了。
那双蔚蓝的眼眸骤然转回了，而这次，十分少见的，带上了几分惊慌。
“阵平！”她几乎用微弱的气音在喊。
“怎么……”
目光随着她的视线落下，松田阵平看着自己的手，同样愣神几秒。
因为，那道刚刚还被他评价为十几分钟才能消失的痕迹，就在不到三分钟的时间里，已经全然无踪了。
微微咬牙，玩家扯起几分笑，若无其事转头跟坐在侧后方的一个刑警小哥搭话：“对不起，我身体有点不舒服，等会可以先去趟医院，明天或后天再去做笔录吗？”
也许有绿川的关系，或者其他原因，总之得到了宽松的允准。
稍稍松了口气的同时，回过头来，心情却依旧有些沉重。
安抚般的力道落在头顶，她还未说些什么，就被按进一个温暖的拥抱里。
“没关系的，”看神情就知道不妙，松田阵平情不自禁放缓了口吻，轻声安抚，“你已经尽力做到最好了，别想太多。”
攥紧手下衬衫布料，她闭着眼，无声点了点头。
第二天。
一大早就被吵醒，小泉红子带着满满的低气压，怒气冲冲地打开门：“蝙蝠原来是白天活动的动物吗！”
“抱歉。”
扰人清梦是十分不道德的行为，然而能忍耐到现在，玩家已经几乎用尽了全部的自制力，也实在顾不得礼貌的问题了。
“魔女小姐，我有很紧急的事情要咨询……使用自愈因子后，普通人身上也出现了自愈能力的效果，这是正常现象吗？还是只是一种副作用？”
“哈？”小泉红子微怔。
反应过来，她颇有几分不以为然地解释：“不是告诉过你，没副作用，一次性，会随着时间消失，除非……”
她的声音忽然古怪地停顿了几秒。
“除非，长时间强制让人适应，或者短时间内接受了过大剂量，对方才有可能产生不到你百分之一的自愈能力……你真的磕坏脑子了，想去做这么得不偿失的事？”
“不是想，”玩家无奈地纠正，“而是已经发生了。”
“……”红魔女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那你可真大方。”
“我才知道，原来蝙蝠是无私奉献的傻瓜么，”小泉红子双手抱臂，毫不客气地进行冷嘲热讽，“还是说，东京那么多顶尖医院都是摆设？”
被自己说过的话噎得无言以对，玩家低声叹气：“情况紧急……我也并不是为此感到后悔，只是想知道会不会有什么糟糕的后遗症。”
“我当时也就给你带过去一瓶自愈因子，到底用了多少？”
压着火气，小泉红子阴沉追问。
“一整瓶都喝下去了，”玩家轻咳一声，“除此之外，接触到了我至少一千毫升的血。”
“没救了。”红魔女面无表情地转身就走。
“……当时不得不那样做，”搭着她的肩将人拉住，玩家无奈解释，“重要之人因我的缘故陷入险境，那种时候根本顾不上考虑后果。”
“不惜一切代价挽留他的生命，这是我当时唯一的想法。”
“红子，如果是你陷入危险，我同样会尽力帮忙的。”
“也只是让那个人获得了比常人稍好些的体质，”没有回头的意思，红魔女语调冷淡，“不过如果你再肆意行事暴露了，记得不要牵连到我。”
关心人也这样别扭，玩家哭笑不得，又有点小小的感动。
“抱歉，”沉思几秒，她没有再辩解，转而轻声询问，“说起来，红子，你有好奇过我的真实身份吗？”
虽然用魔镜多次占卜过，只是无所获，绯红长发的少女此刻却毫不犹豫地一口否决了。
“那种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魔女根本不需要在意无关紧要的人……”
如此说着，小泉红子故作漫不经心地回过身，然而下一刻，原本的话语却被尽数咽了回去。
那套奇怪的尖耳头盔与带着披风的半盔甲黑色制服眨眼间完全消失了，落入视野之中的，分明只有一个黑发蓝眸的年轻女人，正朝她露出了愉快的微笑。
“希望不会吓到你？”她甚至还满脸无辜地眨了眨眼。
小泉红子大脑空白。
小泉红子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
几乎不觉提高了音调，转而想到什么，她愤愤呢喃出声：“我就说，怎么可能有除了基德之外的男人无视我的魅力！”
等等，也就是说，这家伙欺骗自己那么久……
观察着她的神色，玩家精准在她脸色更加糟糕之前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态度诚恳，口吻亲和：“那么我们就算重新认识了，红子，我是森泽有纪。”
“之前并非有意隐瞒，只是我的仇家一直比较多，并不想牵连到无辜的人。”
刚想发脾气就被她热情的态度压了回去，小泉红子心绪翻涌片刻，冷哼一声：“现在我就不无辜了吗？”
“不，”上前一步，玩家认真看进她绯红的漂亮眼眸，郑重地发出请求，“只不过，那些乌鸦已经彻底烦到我了，此刻开始，我不会再保持耐心。”
“红子，我不会让你暴露在危险中的，只是，也许需要你在幕后提供一些小小的支援……”
离开江古田町的时候，意外地发现松田并不在家里，定位显示，他正在杯户町。
也许是回他公寓取什么东西了。
也好，沉吟几秒，玩家手下将方向盘打了个转，转头直奔米花町商店街。
也许是心血来潮，也许只是某种隐约的东西终于浮上水面，但她现在确实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