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天靠在自动贩售机上艰难的呼吸，每一次抽气都带起一阵抽痛，他静默一会，吐出嘴里的凝胶管子，说：“没有我，你们偷了图纸后也会被光电厂严令通缉。”
老佣兵闻言轻嗤一声，苍白的烟气从他鼻腔喷出，模糊掉他一整张狰狞的面孔，他说：“行了，长泛水我们动不了，但把你带走还是绰绰有余，往后跟着我们去排兵区，总归好死不如赖活着。”
长天点点头，指甲掐入掌心带起刺痛，微微转移浑身注意力，他说：“爸爸晚上会去富人区的地下搏击场，我会回去找到图纸，等他走了，我会去西城找你。”
老佣兵吐出一口烟，从兜里递出一个黑色木盒，说：“去索菲亚酒吧，我的人在那。”
长天接住那个木盒，闪身踉跄着绕进旁边的小巷子里，他靠着墙壁，站在阴影处看着老佣兵乘上一辆越野离开。
长天靠着墙逐渐坐下来，抬手打开盒子，盒子里是一管针剂和一把注射枪。
长天拿起针剂对准自己手臂扎下去，药剂被推入静脉，浑身疼痛终于削减，只是肌肉依旧在抽搐。
长天在坐在地面休息良久，他一直坐到天黑才起身，巨大的光斗亮轮被斑斓的卫星衬托，像一张黑色的绒布上摆满宝石，祖母绿闪烁，红钻石耀眼，紫水晶神秘，海蓝宝清透等等。
长天就行走在这么一张雍容的绒布之下，与之相对，地面肮脏而复杂，行走的血腥亡灵，那是先辈们创下的恶行，他们付出生命，永远行走在阴影的黑夜之下。
地面就是一个垃圾场，海里流淌的，也都是恶臭的污水。
长天抬头看天桥上的巨大全息广告，上面显示当下正值八点整，是富人区地下搏击场开场的时间。
长天一瘸一拐走上路旁的露候车台，抬手拦下一辆悬浮车，他看着车门落在接口上，像患了妥瑞症一样抽搐着坐进车内，不等AI询问，直接说：“去福瑞街。”
“好的，先生。请支付五十普西。”
长天颤抖着手从兜里摸出最后一枚硬币放进投币箱，随着硬币正面那张弗朗西斯·李斯特的脸隐没在投币箱口，前座显示屏顿时显示支付成功，变回绿色页面。
“支付成功。现在为您启用交通服务，目的地，福瑞街。”
玻璃外的暖黄灯光被洒水机洒在玻璃上的水雾氤氲开来，岁月也随之而模糊。
长天没力气解开面罩，借着车内没有监控，他将怀里的盒子打开，掏出里面的注射枪藏在袖子里，随后把盒子扔进车内的自动回收机里。
“先生，三江口到了，下车时请注意。”一如既往高昂的AI女声响在耳侧，身旁车门降下搭上露天楼梯的接口，长天从车内钻出，迎面而来一阵水雾，模糊他的视线，他腿部肌肉一抽，几乎跌下车门，被他用手平衡住身子。
露天楼梯基本都一个模样，长天寻着记忆走下楼梯，福瑞街仅有的几盏昏黄的路灯暗暗亮着，战术靴凌乱地一步步踩在干燥的石砖上，最后停在一户灰色铁门前。
长天抬手摘下面罩看向铁门上的镜头，黑沉沉的镜头里闪过一瞬红光，铁门随着滴的一道声响打开，露出里面的破烂的陈设。
天上一架无人机飞过，机翼的轻微扑闪声被长天的耳朵轻易捕捉，长天抬头，与无人机猩红的镜头对视，下一秒他移开目光，肌肉不断抽搐着打着趔趄进入屋子。
屋子里一片黑暗，果然是没人的，长天扶着玄关的墙壁绕过地面的随意摆放的氧化元件，一个没注意脚下便被一颗螺母给滑倒了，一跟头栽下去，脸正好蹭到面前茶几上的一把刻刀，蹭出一道口子，血液当即就涌出来，顺着脸颊淌到下颌。
长天手搭着茶几爬起来，将客厅灯打开，手探到脸上温热的湿润递到眼前看，缓缓将指尖放进嘴里，一股子咸锈味蔓延在舌尖，后面一股腥味布满口腔，又被长天一口吐出去。
他仔细着步伐走到浴室，浑身的痉挛让他膀胱不太受控，解决完生理问题，他洗过手拿起一条毛巾来捂在脸上，看着镜子里瘦削的面孔，毫不犹豫移开目光走到属于长泛水的那个房间。
他一手捂着脸，一手拉开门，一股刺鼻的烟味涌进鼻腔，长天被呛到直咳嗽，打开房间里的灯，走到长泛水的床头那里将毛巾仍到门外去，掀开拉开被褥掀开床板，从里面取出那一沓图纸。
长天一张一张看过去，最后挑出十张摊在床上，打开终端相机对着那十张图纸拍摄，在确保字迹线条明确后才把图纸按照原有顺序叠好放回床板下面。
他把床铺上的被褥铺好，甚至躺上去滚一圈，临走时将屋里的陈设全部复原，甚至点上根烟在那里燃着，等屋里味道和刚开门时差不多，长天才关灯离开长泛水的房间。
毛巾被长天带走，他从自己屋里拿上一件外套，临走他又从冰箱上抓走一把硬币揣在兜里，他走到玄关艰难的弯腰去把地上的面罩捡起，又缓上许久终于直起身将之戴到脸上。
打开铁门，门外这回正刮凉风，带着空气里的颗粒物扑到脸上，显得天色更是昏沉，连天上的光斗亮轮都显得暗淡。
长天往来时的候车台走去，路过垃圾桶，将手里的毛巾扔进去，随即走上楼梯时差点栽倒在台阶上，所幸一把拉住栏杆才站稳，站上平台，抬手拦下一辆悬浮车。
悬浮车车门降下搭在接口上，长天走上去坐进车里，车门自动闭阖，高昂的AI女声下一秒在车内响起：“先生，根据通知，今日十点左右可能有小批兽潮攻城，您确定要出行吗？”
长天刚要答话，嘴角一抽，只能重新说：“确定，去索菲亚酒吧。”
“好的，先生。根据规定，请出示您的身份证明。”高昂的AI女声严肃说。
“啧。”长天眼角一抽，感觉浑身又开始抽痛，“改换目的地，去西城乐滋街。”
“好的，先生。请支付两百普西。”这一次AI女声倒是没多询问。
身体愈发痛起来，长天勉力从兜儿里掏出两枚硬币放进投币箱，将袖子里原本准备给长泛水的注射枪拿出来，对准手臂静脉扎下去。
“支付成功，现在为您启动交通服务，目的地，乐滋街。”
高昂的AI女声落下，破旧悬浮车开始运行，以极快速度飞向西城，注射枪内的麻醉剂很快下去五毫升，长天当即将针管从静脉拔出。
窗外夜景被空气中的颗粒物模糊，麻醉剂逐渐见效，身体没那么痛后，长天的意识就开始有些模糊，索性注射剂量不多，不至于太迷。
长天白天趴桌上整整睡够一天，这会儿还算有精神，颤着手打开终端，看着显示屏上的默认壁纸，点开浏览器搜索网页开始下载软件。
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语言出现在终端默认壁纸上，长天随手点开一个“Defaultstarrysky”，默认壁纸跳成一张以卫星视角拍摄的太阳的照片，下一秒照片消失，显示屏黑下去，开始显示出一颗颗星子，是星空。
长天手在上面划拉几下，那黑色的只有寥寥几颗星子的视角顿时开始漂移，长天在上面划拉一圈，旁边数据在不断的变，画面上逐渐开始出现一朵朵星云。
“先生，乐滋街到了，下车时请注意。”
车门缓缓放下对接到候车台的接口上，长天关掉终端下车，候车台旁边一个人顺势上车，战术靴踩在生锈的楼梯上，长天目光四处逡巡，终于在一列灯牌里找到那醒目的夜光涂鸦店面。
硕大一logo悬挂其上，是张牙舞爪的花体英文“Sophia”，长天走下拥挤的露天楼梯，身子不断抽搐着，不小心碰到好几个人，被一通臭骂。
这里趋近排兵区的西防部，上空悬浮车来来往往，地面是各色不同穿着配备的人，这些人身上带着不同攻击程度的武器，今天有可能有兽潮攻城，排兵区戒备，不可能有巡防军，这些人都是雇佣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