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陈煜哪里知道石慕怡内心正波涛汹涌，只是瞧着她一言不发动也不动，还以为刚才言重了些，连忙找起了话头想要打破僵局。
“石姑娘，今日在学堂中视察了一番，观感如何？你这位大神可还愿意屈尊驾临？”
石慕怡见陈煜说得有趣，嫣然一笑。
“已然说好的事情，公子莫不是想要反悔？——经过初步了解，目前学堂中的学童除去令妹团儿令弟圆儿外，大部分是府中下人们的亲眷，另外还有柳记爆竹坊工匠伙计们的子女；此外我看还有一些年岁稍长的家丁侍女们也在听讲，询问中得知贵府的下人们只要忙完份内职事的，都可以去学习，听说有时竟连柳姐姐都会前去旁听呢！——可还有所遗漏？”
“姑娘果真心思细腻，这么短的时间内便摸排得一清二楚，只不过还少了一人——”
“公子是说你那亲传弟子萧家二小姐吧？！我可不敢将她划归为学童一类，方才便是玉儿先生为大家教授课程呐——那‘算术’之学讲得头头是道，俨然一副大师风范，奈何我却听得云山雾绕，不过底下之人却都学得是津津有味......”
“说到这个，想必姑娘已经晓得这学堂中现下缺的只是个教识字的先生，委屈你大材小用咯。”
石慕怡缓缓摇头，反问起陈煜：
“公子建这私塾学堂，目的究竟为何？”
陈煜也没有掖着藏着，如实作答：
“姑娘也看到了，这学堂中几乎都是些身份低微之人，其中半数还是女儿身，根本就不具备科举入仕的条件，实在是陈某不忍看他们目不识丁，浑浑噩噩的度过余生，所以将他们聚拢在一起，打算教习些实用的知识和技能，不求能出人头地，起码有机会改善将来生计。”
“公子建造了如此高大的校舍，又好不容易将学生聚集一处，只教授两门课程岂不是暴殄天物！你的目的是想让他们以后能谋个好差事，那么为何不再考虑的更长远一些呢？除去识字和算术之外，根据目前条件，再开设些诸如女红刺绣、爆竹制作等科目，因材施教择业修习，学成之后便可以直接聘任于陈府或柳记，如此则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到底是大商巨贾家的千金，陈煜对石慕怡不由得刮目相看，由衷赞叹：
“姑娘眼界宽广、思虑周祥，叫陈某醍醐灌顶！——不只柳记，索性连同萧家书坊、金石药铺，还有这即将落成的商场、远洋的船队，都要开设各自产业相对应的课程，到时候所有员工都可以把后辈子侄送过来读书学艺，将来再反哺回去——至于授课先生么，自然是挑选各家最拔尖的老师傅了，哈哈！”
陈煜心情大好，故意漏掉石家瓷器未提，想要逗一逗闷子，没想到石慕怡一反常态，并未气恼，只是轻轻拿起：
“这般好事，怎能少了我们石家瓷器，妾身今日回去便落实此事，争取这几日就指派了先生，连同合适的学童们一起送过来。另外方才听公子提起远洋贸易，倒提醒了我，现如今大宋和番邦胡人的生意越做越大，所以胡语教习也必不可少，以后便比别家多一些优势。”
“陈某一直以为姑娘只有诗书之才，没想到经商治学亦有独到之处，往日里竟是小觑于你了——看来这教人识字的职事并不太适合你，还请石姑娘就任学堂......‘校长’，总揽一切相关事务！”
“‘校长？！’总揽！？”
“是的，这学堂今后全权交由石校长管理，一应大小事体都是你说了算。”
“那——签字立约吧。”
“呃......好吧，不知每月给石校长开多少工钱才满意呢？”
“公子既然不收取学童任何费用，而且还白供一顿午餐，我自然也是分文不取，每日里大锅饭管饱就是。”
“那还签什么约嘛......”
陈煜知道石慕怡是为了消遣时日，所以不要工钱也并不意外，只是好奇她为何非要正式立约。
“既然是正式聘任，那口说无凭，必须白纸黑字写个清楚，免得有人中途毁约。”
石慕怡想要的其实就是一种安全感——
这是两人之间的第二张契约了，绑得越紧才越觉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