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我从小在学习上、在家里，我都一直听你们的。”
“你们离婚时呢，问过我的意见，我当时什么也没说，就只是默认听你们的。”
宋倩和乔卫东同时苦笑了一下。
自家闺女一开始就来了一个大的。
“其实，我知道你们当时的感情出了问题，过得并不开心、也不幸福。”
“我更知道……你们早就有了决定，我说什么，其实也没用。”
听到这，无论还是乔卫东还是宋倩，心里都像突然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
是的，英子说得没错。
他们心里已经有了决定。询问英子意见？其实更像是孩子有知情权，他们只是通知而已。
那个时候乔卫东能义无反顾地离开，隔了很久才重新回来找英子，就说明：英子的意见在他当时看来，并不重要，他受够了，只想离开宋倩。
而宋倩？
那更是坚决。背叛是她无法原谅的事。英子就算哀求，那时候气头上的宋倩会理会吗？
不会的，即使离婚后，她高标准要求英子，又何尝不是在置气？
——她只想证明，没了你乔卫东，她和英子会过得更好。
两人沉默着、遵守畅言大会的规则没有打断，英子继续倾诉：
“其实，我根本就不想让你们离婚。哪个正常的孩子会希望爸妈离婚？”
“但看着你们不开心的样子，我心里也很难受，只能接受现实。”
“再然后，我就跟着妈妈了。我知道，妈妈为我付出了很多，所以，我努力回应您的期待。”
“即使后来，我们俩闹了矛盾。但我知道，您是爱我的，我们最终也解除了误会。”
“我在您脸上，也看到了更多更多的笑容。”
宋倩微微抬头，透过镜子看到英子的背影，沉默不语。
英子低着头，她还没有说完：
“还有，爸爸。虽然我曾经埋怨过您，但你终究是我爸爸，当你再次出现在我眼前，我真的很高兴。”
“即使知道和您见面，妈妈会不高兴，我还是会去找你。因为我知道，你想见我……”
“我也知道，你总是带我吃好吃的，买我喜欢的乐高、天文望远镜，其实是因为你觉得心里对我有亏欠。”
“谢谢您带我放松，每一次见您我都很开心。”
“但是，您知道吗？我最开心的时候，并不是您送我多贵的礼物，也不是您带我吃多好吃的东西……”
“而是您搬回书香雅苑的那一天，搬回我们曾经的房子……您没有忘记那里。”
“我不知道妈妈怎么想的，但我真的看到了您的改变。您甚至还去找我妈妈学做菜，做我爱吃的菜。”
听着闺女的声音，乔卫东用力地闭了一会儿眼睛——其他人没看到，但英子还是看到了他的努力。
有些欣慰啊。
深呼吸了一口气，英子决定坦然说出自己最真挚的想法：
“真的，我很开心。”
“虽然我很自私地不想你们分开，但我也不奢望你们复婚，我更希望你们能够幸福，所以，我想问你们一个问题——”
“你们现在，幸福吗？”
乔卫东睁开有些酸涩的眼睛，面对这个问题，他却做不到立刻回答。
宋倩同样没能立刻回答。
幸福吗？
或许几天前，她能毫不犹豫地说——她很幸福。
因为她有一个聪明而又乖巧的女儿，即使乔卫东总是来她厨房捣乱，但看在他为闺女做菜的份上，她也可以忍受。
人到中年，幸福更多与孩子挂钩。
那乔卫东幸福吗？
每天回到空无一人的家，他会幸福吗？
他最幸福的时候，大概是英子因为他做的菜，露出笑容的时候吧。
两人犹豫了一会儿，竟同时说道：
“幸福！”
但这份犹豫，已经让英子看到了答案，她摇了摇头，情感真挚：
“爸，妈，你们别骗我了。我已经长大了。”
“我真的想你们少一点放在我身上的心思，多为自己想想，我希望你们能够找到自己的幸福。”
‘少一点放在我身上的心思’？
这不说还好，一说，宋倩就想到了自己看到了一幕幕，顿时只觉得心里压抑得紧。
既然今天是‘畅言大会’，那大家畅所欲言，没问题吧？
深呼吸了一口气，宋倩再次恢复了冷峻的样子，语气却难以自己地有些不对：
“英子，做父母的，幸福其实跟孩子息息相关。这事，目前妈妈做不到，我是你妈妈，让我不管你，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妈，不是的，您误会了。我是说您一心别总放在我身上，您也为自己想想。我要是不想您管，还会放弃南大，考北大吗？”
英子察觉妈妈的状态不对，连忙解释道。
与此同时，门外也传来了老师的敲门声作为提醒。
一旁的乔卫东没有说话，宋倩把他的话都说了。
宋倩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她的确有些急了：
“我明白了，英子，你说完了吗？”
“说完了……”英子低着头。
她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是她哪里表述有问题吗？
可是，她已经挺委婉了。
“好，那妈说两句。”
“首先，你是我的女儿，你的事不可能跟我没有关系。想要关心孩子，这是父母难以抑制的冲动。”
“其次，高中我对你的关注可能太多了点，但高考的重要性不必我说，你也明白。”
“妈希望你考个好大学，所以用自己的方法帮助你，我也承认，我的方法有些许错误，但……”
“你说，这样的压力太大。妈也改了对不对？”
“你说，自己玩乐高、玩望远镜……不会影响学习，妈最后还是答应了你，对不对？”
“最后还有一点，你现在高三了，有竞赛，也有高考，最主要的任务还是学习，对不对？”
英子抿了抿嘴，点头道：“对。”
“呼……”宋倩尽量不让自己的情绪影响自己的情绪，一字一句地问道：
“那你告诉我，夜深人静，你为什么会在小区和池远抱在一起？”
“你们是谈恋爱了吗？恋爱，是应该出现在高中这一重要节点的事情吗？”
闻言，英子的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抬头。
这话题转得让她猝不及防！
她很清楚自己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是什么表情。
冷静、冷静，刚刚……
她听到了什么？
被看到了？
她和池远被看到了？
看到了多少？
她妈又知道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