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芳在浣衣局浆洗衣物近二十年，一双腿早因常常受冻受潮，每每到了阴冷天便痛得厉害，只这么跪了半盏茶不到，膝盖处就如针扎般难受，脸色苍白，额头有细密的汗珠滚落。
端贵妃忙扶春芳起来在凳子上坐好：“你的腿怎么样了？”
在宫里那些年，她也知道春芳一双膝盖难受，可她一直忍着不敢让人给她送药。
春芳强撑住身子，不让端贵妃担心，拿帕子替端贵妃擦了泪，笑道：“娘娘莫要担心，奴婢没事。”
春芳今年不过四十余岁，却因为常年苦作，看上去似五六十岁的老妪，而那个李淮英作为端贵妃身边的一等嬷嬷，日子过得滋润，身形反倒比春芳看上去还要年轻一些。
春芳和张嬷嬷本就长得极像，只要稍稍给她脸上用脂粉遮盖一二，便能以张嬷嬷的身份留在端贵妃身边。
“是煜儿接你出宫的？还，还回宫吗？”
春芳摇头，擦掉眼泪道：“王爷昨天夜里让人递了消息进来，又给了一颗药给奴婢在子时服下去。奴婢知道要到娘娘您身边了，一夜未睡，子时一过，奴婢便服了药，到今天早上暂时闭息了。”
“浣衣局的那帮太监们一早没见着奴婢，进屋发现奴婢没了气息，便以为奴婢死了，一席破草席就将奴婢扔去了乱葬岗。王爷的人等在暗处，他们走了后，就将奴婢带来了。”
这么说春芳在宫里已经消了籍，端贵妃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以后你就在我身边，哪儿也不去，咱们老姐妹俩就安安心心地住在安王府。”
春芳哽咽点头，在来的路上，王爷身边的暗卫吴川已经将事情经过告诉她了。
这一辈子，她从没有奢望过有朝一日能走出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还能伺候在娘娘身边。
屋外，江传将从李淮英那里得到的消息告诉了陆晓芸。
陆晓芸摩挲着大拇指上的扳指，要想潜入皇宫偷出一具尸骨没那么容易。
此事还得问问朱煜，不知禁军中是否也有他的人。
这时，璃枫扶着朱煜过来了。
他过来想和陆晓芸一起接端贵妃去前厅吃年夜饭的。
屋门打开，春芳扶着端贵妃缓步过来。
朱煜一眼便认出了春芳，只是相比五年前，她苍老了许多，身子也微微有些佝偻。
陆晓芸对朱煜道：“来之前已经让阿彦看过了，春芳身子骨还算好，就是一双腿和一双手因为常年受寒的原故，有些毛病，其他地方倒还好。”
朱煜默默点头，很想说句谢谢，但又显得太过矫情。
端贵妃见了朱煜，嘴唇嗫喏片刻，朝她缓缓俯身：“晓芸，是我对不住你。我，向你道歉。我知道自己做了很多错事，还好有煜儿和陆先生在，否则我身上又要添一条人命。”
朱煜忙上前一把扶住端贵妃：“贵妃娘娘言重了，王爷都和妾身说了，您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不怪您。”
端贵妃淡笑一声，知道煜儿应该不会将她的身世告诉陆晓芸，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对晓芸也不好，估摸着是找了别的借口。
她将眼中的泪意咽下，嘴唇动了半晌才轻声开口：“我知道你是好孩子，若是你肯原谅本宫，可否愿唤本宫一声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