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还不确定，他和师父一样难缠，待明日把大家都送回去再琢磨此事吧，否则陛下和你都在我会一直担心你们的安全。”
冯嘉玉点点头，抬头望着半圆的月亮，“师父啊，好像都没听你这样称呼过方督主。”
“是啊，以前总是不屑叫他师父，后来也没机会叫了，虽然他真的教会了我很多东西，但我还是觉得他没个正行。”
“自从父皇驾崩，方督主自请守灵，便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你也再没有见过他吗？”
“是啊，离京的时候走得干干净净，没和任何人打过招呼，上书后没等朱批就不见了踪影，举荐了我接替他的位置，他说是去替先皇守灵，我却觉得未必。”
“未必？你是说方督主？”
“跑了，他从前就说过等挑选到合适的继承人，就要请辞离京逍遥快活去，先帝也是满口答应，但师父说先帝必定不会放他走，他都想好要假死跑路了，没想到先帝竟然……”
“世事无常嘛，所以方督主就刚好趁着这个机会开溜了？”
“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但以我对师父的了解，我想他应该真的守了三年丧，然后就去逍遥快活了，毕竟师父与先帝的情谊深厚。”
冯骁宏与方闻广是过命的交情，是从有记忆起就存在于脑海中的人。
可谁都没想到冯骁宏会那么年轻就驾崩了，两人展望过的海晏河清也都看不到了。
方闻广是伤心的，所以才会二话不说跟着冯骁宏的灵柩去了皇陵。
但时至今日一点消息也没有，他有没有去过梦寐以求的潇洒日子，襄儒卿押一注逍瑶。
“甚至师父早已把大冀转了一遍，现在就躲在我们身边看热闹，偷笑话呢。”
“方督主还有这样的喜好？”
“说不准呢，他老人家的喜好偏门到我都不敢想不敢说。”
“是吗？真是个奇人，如果能和方督主聊聊肯定很有意思，小时候只远远见过他几次，交谈很少，竟不知他是个这样有趣可爱的人。”
“有趣勉强算是，可爱就算了，别脏了好词句。”
“哈哈哈哈哈。”
说着说着两人便已经回到了庄子里，篝火已经准备好了。
“这里还有些鱼拿去厨房处理一下，快招呼大家来一起烤肉吃吧。”
山上的那段小插曲并没有影响难得的篝火烤肉，冯嘉玉和襄儒卿都默契地绝口不提。
两人只是陪着冯斌衡，希望能减弱些他即将回宫的落寞。
谁也都没提过明日的事情，今朝有酒便今朝醉吧。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任鹤鸣今日喝了很多的酒，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结识这么多朋友，他很高兴。
这些人推翻了他心中对王公贵族的偏见，他为自己曾经偏执的想法而愧疚，更为自己没有错失朋友而开怀。
击剑吟诗，恣意纵情，月光与少年原来也这么相配。
众人都安静下来听他吟诵，任鹤鸣拥有其他人可望而不可即的自由。
大家能这么快就接纳任鹤鸣，也许是将远方那个自由的自己投注到了他的身上。
可他们终究是不同的。
“听闻任家剑法精彩绝伦，不知我们有没有一观之荣幸？”
只要谈论到功夫，冯嘉窈总是很积极，任鹤鸣也不是腼腆的性格，手中本就握剑击节，起身挽个剑花架势就摆好了。
剑身从火苗上掠过，剑身赤红似是能截断倾泻的月光，虽只是剑招仍可窥见任家剑法的高明绝妙。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用在这里正合适。”
冯嘉玉轻轻用肩膀碰了碰冯嘉窈，“长姐这评价可不低呀。”
“是我笨嘴拙舌，说不出更贴切的形容，所有的赞美都不及他本身。”
看着冯嘉窈闪闪发亮的眼睛，冯嘉玉一时间有些恍惚，这眼神她太熟悉了，她和她没有区别。
冯嘉玉突然有些慌乱，她心中的皇长姐，不会是一个将情绪写在脸上的人啊。
“长姐，你莫不是？”
冯嘉窈点点头，目光并未离开任鹤鸣的身上，
“是啊。”
她毫不扭捏，大方地承认，
“我就是心动了。”
任鹤鸣那样的少年郎，谁会不心动呢，若说冯嘉窈是天上的神女，那满天下唯一能配得上她的，就只有任鹤鸣了。
“可也只有心动，仅此而已，我明白有得必有失的道理，但我控制不住心动，就让它肆意生长吧。”
冯嘉玉对感情的理解很不一样，他不需要情感上的回应，尤其是男女之间。
她想做的事情很难与爱情同存，可她却不觉得一定要舍弃爱情，因为对她而言，喜欢爱本身就已经足够美好，足够让她心情愉悦了。
她不想耽误任何人，也不想任何人耽误她。
仅存心底的喜欢与喜悦打扰不了任何人，何乐而不为呢。
“长姐，我是真的佩服你。”
拿得起，放得下是世间最难题之一，更不要说让喜爱只是喜爱并长存心底才是难上加难。
有人会因为害怕放不下而选择逃避，可最后会因为后悔或是禁不住诱惑而更加痛苦。
冯嘉窈是少有的，能够勇敢面对自己的野心与欲望的人，并且敢于满足自己的心意，还没有被欲望吞噬的。
这是一种极致的自控力，正因如此，她才可以放任自己心动，放任爱意疯长。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我很高兴能遇见他就已经足够了，让年少的我体会了一次心动的美好，在这个年纪体会了这个年纪独有的悸动，我很高兴，若是垂垂老矣时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冯嘉玉知道自己这辈子不可能有冯嘉窈这般气度，抛开出身，她和普通人一样，无法割舍情感。
她端起酒杯对冯嘉窈道，“那就祝长姐，能体会天下的所有美好。”
“好奇特的祝福，不过我喜欢。”
姐妹俩碰了碰酒杯一饮而尽，对视了一眼就突然开怀大笑，周围人愣了一下又很快被这气氛感染。
那一晚他们笑着谈着，唱着舞着，一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他们在篝火旁坐了整整一夜。